2006年11月5日

2006.11.04 女兒紅 - 撼動版

女兒紅 - 撼動版

演出:【屏風表演班】
地點:新竹縣 演藝廳


李國修常被譽或被貶為國內最具商業色彩的劇場工作者,之前沒特別感覺,這齣<女兒紅>讓我完全認同這個說法,因為它給我迥異於以往的震撼,為商業化的精緻所震,為劇情強烈的感動所撼。

生命中的共同檔案


<女兒紅>的劇情觸動觀眾心中兩個部份,其中之一就是開啟了臺灣人生命中共同的檔案。我們的祖父輩,多少都經歷過那戰爭時代的顛沛流離,如果我們曾經鄙視他們的封閉想法或不諒解他們的固執,那或許都是因為他們所經歷的人生不是我們能想像的,在大時代的洪潮下,人生渺小得像任憑巨浪拍打的竹筏。但是我們(我)卻從來不曾試圖去了解。我相信,每個祖父祖母背後都一定有個已經不屬於這個年代的故事,戰爭、逃難、貧困、戒嚴,但再怎麼苦,生活都還是要過下去,於是這些記憶就變成縐紋,早年受到壓抑的心靈化成現代年輕人所看不慣的封閉和固執。最後,這些沒有被傳誦的過去,先人們的事蹟,根的認同,就這樣失落在火燄理。而就連骨灰罈,也會被人遺忘在計程車上(笑)。

看來,李國修是很幸運的。他追溯了母親和祖母的事蹟,並且擁有一個舞台鏡框可以當作宣洩的窗口,達到他自己所謂的自我救贖。同時觸動觀眾對自己母親的投射。應該有不少觀眾散場或回到家後,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回老家跟母親說說話吧!其實也因為這種戲劇上的投射,幫助觀眾們解開了不少心結。

小時代 - 幾個十年


然而這樣的題材若是少了母親的情感的潤飾,就會像煙火一樣只能有短暫的生命。在那個大時代裡,人是那麼的渺小;在這個小時代裡,人更是小到幾乎看不到了,這樣的故事文本已經隨著大環境的萎縮而消逝。時代變遷,若家譜都能變成電子檔案傳來傳去,十年之後,還有誰會記得這種建立在根的認同上的感動?

十年,十年,不禁令我想起去年此時果陀<跑路救天使>的演出。謝幕時,蔡琴破天荒地回應了"音樂劇"的觀眾安可,獻唱一曲"恰似你的溫柔",並且又將最後一幕排演一遍,最後激動地喊"十年的努力和觀眾的支持,才等到今天的果陀,但是蔡琴沒有幾個十年,今天晚上就獻給你們!"

這個大時代下的故事,有幾個十年?李國修的<女兒紅>,有幾個十年?李國修自己,又有幾個十年?到時候沒有李國修的<女兒紅>,到底會在哪裡呢?

屏風之野望


我必須說,屏風走向建立專屬劇場的路愈來愈接近目標了!首先是票價,跟紐約當地百老匯的票價已經相差無幾,若折合消費水準來算說不定還更貴,讓我起初望之而卻步。但是看完了戲,感覺實在值得划算!更覺得下一齣戲若票賣得不貴就代表不值得一看。投影效果和配樂與音效之精緻無須再提,倒是這次佈景之多樣、場景更換之複雜,卻仍然能在換場的十秒內一切到位,其劇組的管理和效率讓人驚艷,使我頓時有種衝動想以工業工程的背景投入劇場經營,將各種管理手法帶入劇團。另外,舞台特效又進步了!國內劇場首見的現場爆破將屏風的技術又推到一個新的境界,照這樣發展下去,如<歌劇魅影>般的地窖迷幻場景終有一天會出現在國內劇團的舞台上。高成本、大製作、精緻劇場、高價消費,搭配聲光視覺享受與心靈情感洗滌的全方位戲劇,我幾乎可以看到宏偉新穎屏風劇場聳立在我眼前了!



2006年11月4日

2006.10.07 暗戀桃花源

暗戀桃花源

劇團:【表演工作坊】
   【明華園】
地點:台中中山堂


經典的蛻變

被譽為華人劇場最傑出的經典劇目,金士傑、丁乃竺、李立群、劉靜敏、顧寶明等今日儼然都已稱得上是頂尖的人物,創造了劇中的人物,又經林青霞、蕭艾、趙自強、馮翊綱、丁乃箏、劉亮佐、蔡燦得等人的再現,其實觀眾心目中的<暗戀桃花源>早已有了既定或是理想的形象。這第四度的巡演,如何求新求變、卻要不失初衷,如何勾出老觀眾的眼淚、又能激起劇場新人的掌聲,看似困難複雜,但在大師賴聲川無止盡的創意下,加入了明華園歌仔戲,新奇美好的結果竟是如此簡單。



明華園歌仔戲

歌仔戲是台灣本土戲曲的一種,承襲了中國傳統戲曲的風格和題材,但表演方式已與京劇、豫劇、川劇等大不相同,我們所說的戲曲三元素在歌仔戲當中已經相當不明顯甚至消失了。完全消失的算是虛擬性,傳統戲曲中一桌二椅的虛擬場景早已被華麗的佈景、道具、假山假石給取代,並且已經成為現代歌仔戲表演的必備元素;至於演出中包含翻騰、武打、雜技的多樣性也逐漸消失當中;程式性也因為服裝多樣化和寫實化、以及本來就不存在歌仔戲當中的臉譜系統,而顯得相對不明顯,所剩者只有用於演出分工的角色稱謂。


因此,有劇評者認為,這次巡演呼應了原始悲喜劇並置的概念,將"表演方程式和心理寫實並置",我個人無法同意這種講法。


但節目單中總監賴聲川自己又說了,這次和明華園合作,"多麼符合我當初(最當初!)對<桃花源>演出風格的期望。"既然不是意圖引入所謂的"表演方程"來和表坊並置,到底這個最當初的期望是什麼?竊自認為應該是歌仔戲的草根性。就像希臘劇場的羊人劇一樣,借重歌仔戲厘俗而笑鬧的風格,強化<桃花源>的喜劇成分,拉大悲喜劇之間的差異並將悲和喜推到極端。為什麼要真的找個歌仔戲團體呢?因為賴聲川希望觀眾在看<桃花源>的時候真的能夠像在野臺看戲時一樣鼓掌叫好,使草根性與文藝風並置,轉入<暗戀>的情緒更加深刻。


不過觀眾們顯然不願意在劇院裡面如此的"失態",倒使賴聲川的預期落了空。



誰是悲劇誰是喜劇

明華園的<桃花源>成功地製造出全劇需要的笑鬧,唱唱跳跳,國台語交雜,是個不折不扣的喜劇。充滿文藝氣息,每個情節、每個對白都撥動觀眾心弦的<暗戀>,也一直是勾出觀眾淚水的悲劇。直到劇末,兩劇互換了。


賴陶帶著喜樂的心回家,看到春花和袁老闆過著不幸福的生活,想帶他們一起去桃花源,卻被春花和袁老闆認為是瘋子。歡樂的氣氛直轉而下,變得悲傷悽苦。另一邊,雲之凡怯怯地走進病房,提了一籃水果,沙啞的江濱柳雖然試著聊家常,但難掩激動,最後終於鼓起勇氣問是否想過對方?雲之凡沒有回答,握住了他的手,放開,離去。此處激動之情再也不是兩行淚水能宣洩。直到江太太回到病房中,握起江濱柳顫抖的手,兩老相倚。我突然覺得,這個片段如此簡單而幸福,似乎已是最好的結局,<暗戀>最後竟然是齣溫馨的喜劇。


然而我們卻不必強分悲喜劇,因為那本來就是一體的兩面。就像這兩個故事,雖然劇情不同、背景不同、演出形式不同,本質上卻是相同的,因為它們同在一個舞台上演出、因為它們同為<暗戀桃花源>劇中的一部分。



解不開的問題

二十年了,某些元素仍然構成經典的迷宮,每個人都從不同的入口進入,也從不同的出口離開。就像陌生女子一角,和她口中的劉子驥。


我特別喜歡幾句台詞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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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江]我們就算在上海沒有認識,在十年之後,我們在...在漢口也會認識!如果十年之後在漢口沒有認識,那麼三、四十、甚至五十年後在...在海外也會認識!

(五十年後台北)

[江]好大的上海,我們還能在一起,想不到......小小的台北把我們給難倒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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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雲]我媽媽帶我們逃難,從滇池出發......走了好幾天的路,到了一個好特別的地方,一山的野花,那兒的人說的話我們聽不懂,可是他們對我們很友善......到現在,我還常常會想那個地方。

[江]真的有那樣的地方?

[雲]有機會,我帶你去,好不好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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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切結局,好像早在一開始就已經預告。